茶十二

【豆雪】跨越时空我只爱你（二十）

二十、

     

        “……”

        “……”

        “冯豆子……”

        “唔……嗯？怎么了……”

        “下去。”

        “嗯？下……下哪去？”

        寅时三刻是晨起练功的时间，傅红雪向来体寒睡眠浅，从前刚过寅时便会转醒，今日傅红雪只觉得身上暖和，醒来时竟快误了练功的时辰，最可怕的是，自己完全蜷在一个人的怀里，右手还搭在那人的腰上。

        傅红雪只觉得耳尖发热，连着脸上的温度也开始不正常，一抬头便看见本来应该睡在地上的冯豆子微张着嘴，嘟嘟囔囔的说着梦话，嘴角还闪着可疑的亮光。

       

        “哎哟！”冯豆子被傅红雪毫不留情的踹下了床，还不偏不倚的砸在了迷糊着的叶开身上。

        “哎哟我的脸！啊——你叫唤什么！被砸到的是我好吗！”叶开揉揉自己高挺的鼻梁——整张脸就鼻子还能看了，再给砸坏了还得了？

        冯豆子看都不看叶开，从地上咕噜一下爬起来，又去扒傅红雪的床边，“你别生气啊，我以前睡床睡习惯了，睡着睡着就爬上去了，再，再说，你不是也睡的挺好的嘛……”

        傅红雪的脸眼见着又红了一个度，一言不发的拿起黑刀从门口冲了出去。

        “哎——小雪！你干什么去！”

        “别嚎啦！傅红雪练刀去了，你去追就是，我会记得给你收尸的。”

        “……我，我给小雪做早饭去，没你的份！”

        “哼！怂！”

-

        傅红雪分神了，长鞭劈过来的时候他在想冯豆子爬上床又搂住他时他为什么毫无察觉。

        等发觉时已经晚了，鞭子的尾巴狠狠甩在了傅红雪的脸上，劈出一条鲜红的血痕。

        “傅红雪，你懈怠了！”花白凤皱眉严厉的看着他。

        傅红雪好像不记得他的母亲笑起来的样子了。

        “你才到了边城一日！练功便如此不用心！”

        又是一鞭，狠狠地落在傅红雪的背上。

        傅红雪沉默的受着母亲的鞭子，垂着头听着母亲从前每日都要训斥他的话。

        “你就是为复仇而生的！”

        “你要为你的父亲报仇！”

        “你要好好的练功，杀死马空群！”

        傅红雪已经麻木了。

        他的身上有太多的伤疤，伤了又好，好了又伤，疤痕交叠在一起，狰狞丑陋。有一些是仇人伤的，而更多的伤痕，是他的母亲留下的。

        雨点似的鞭子密密麻麻的落下，等到傅红雪又把母亲的话在心里默念了一遍，花白凤才停了手。

        “我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了……傅红雪……我等不起了！”

        花白凤扔下鞭子，又跑过去抱着傅红雪，“红雪，杀了他！杀了马空群！为你爹报仇！”

        被挤压的伤口渗出血来，黏在傅红雪的外衣上，他郑重的点头，转身安抚情绪激动的母亲。

        “我等不起了……呜呜呜……我要他血债血偿！”

    

-

        吱呀——

        门被缓缓推开，傅红雪面色如常的握着黑刀走进房间。

        “回来啦？过来吃早饭啊～无名居的食材真是全，看看我给你做了什么好吃的盒盒盒盒盒～”

        傅红雪看了一眼冯豆子，突然羡慕起他的没心没肺，明明什么都没发生还可以笑得那么开心。

        “我不饿。”傅红雪急着处理伤口，抓起一套衣服就往浴池走。

        “吃完饭再沐浴嘛……要不会头晕的。”冯豆子又缠上来，傅红雪回头看向木桌，上面只放了一份面。

        “我吃过了，那份是你的，叶开没有盒盒盒盒盒……”

        “给叶开。”

        “我才不给他吃！这面可是我……等等！哪来的血？这是谁的血？你受伤了？”

        傅红雪挣开手腕上的禁锢，转身走去浴池，身后的地板上，血随着他的动作一滴一滴的落下来。

        “傅红雪！”

        “不关你的事。”

        “你！啊啊啊啊！傅红雪！”

-

        “气死我了气死我了……气死我算了！金疮药……这个应该有用……哼……血流成那样还不说，不是傻子就是……就是傻子！这布……包扎正好……我在干嘛？不是不关我事吗我为什么要找药……哎？这是止血的！”

        “……冯豆子你才是个傻子！上赶着找骂！”冯豆子一边絮叨着，一边拿起找好的药膏屁颠屁颠的往浴池跑。

       

        傅红雪才把黏在伤口上的衣物褪干净，穿着亵裤要下水，门就被大力撞开，离得很远就听见冯豆子叽叽喳喳的说话。

        “小雪？小雪是我啊——这地方怎么这么大……我来给你上药啦——你在哪呢——”

        傅红雪慌忙的披上染了血的里衣，冯豆子便抱着一堆瓶瓶罐罐小步跑了过来。

        “来来来，衣服脱了，我给你找了药。”

        “……”

        “发什么呆啊，过来我看看伤。”

        “不……”

        “不什么不！傅红雪我告诉你，今天我就算把命搭这儿我也得把药给你上了！快点，再不上药伤口就要感染了。”

        “……”傅红雪迟疑了一会，又实在想不出什么反驳的话，抓着里衣的手一松就被冯豆子拽了下来。

        “嘶……这是……鞭子？你娘打的？”

        “嗯……”傅红雪抿着嘴从嗓子里哼了一声出来算是作了答，这样的打他从前不知道挨了多少回早就习惯了，偏偏现在有人拿这伤当回事，他心里也跟着觉得有些委屈了。

        “你……你不知道跑啊？你跑了你娘那老胳膊老腿的也追不上你，就算不跑，躲躲也行啊，真实诚的站那儿挨打呀？你真是……”

        手腕被猛地拽了一下，傅红雪任由冯豆子扯着他到了池子边，拿干净的布沾了水去擦背上的血迹。

        背后的人气的呼哧呼哧的喘粗气，手上却不敢多用力，用了好一会才擦干净，顺手就把脏布丢进水池里。

        “我不来你是不是就直接把血冲掉，随便裹一下算了？我还没见过这么不把自己身体当回事的人！你娘这么打你，你还这么听她的话！哼……”

        “我只有我娘了。”

        冯豆子知道傅红雪是在服软，可背上血肉模糊的伤还渗着血水，他实在是消不了气。

       “你还有我啊！”

       布满伤口的背突然不自然的抖了一下。

       “嗯……我是说，你还有我和叶开……我们可以教你怎么跟你娘耍赖哈哈……哈……”

        冯豆子干笑了两声，识趣的闭嘴好好抹药，又扯开布条给傅红雪裹伤口。

        背上瘦的一点肉都没有，腰也太细了。冯豆子一边包扎一边在心里嘀咕，这么漂亮的孩子，他娘也下得去手……唉，反正也不是亲的。

        “小雪……你跟你娘……我是说，你娘她这么对你，是不是……”

        “我爹娘在梅花庵被马空群之徒暗算，九死一生才生下了我，我娘早已把报仇的希望全都寄托在我身上了。”

        “那你自己呢？你就没有想做的事情？没有想去的地方？为什么要被这种仇恨束缚住？”

        “我……我没想过。我娘说，我就是复仇的神，我是为复仇而生的，所以我叫傅红雪，是血落在雪地上染红的雪……”

        “那万一，我是说万一，万一这其中有误会呢？比如说，这事不是马空群干的，干坏事的人全都遭报应死了，又或者……或者这仇不是你的……”

         “不会有这种事的……”傅红雪抿了抿嘴，“我，我准备明天去万马堂。”

         哐当！

         “对……对不起，我药瓶没拿稳……明天就去？你还是要按原计划来？可是，可是你明明也觉得我说的有道理的呀！那个原计划根本行不通啊！你再等等吧……好不好？”

        傅红雪转过身被冯豆子微红的眼睛吓到，忙别开视线，“等不及了，明天马芳铃要回万马堂，我会去拦车。”

        傅红雪捡起布满血痕的里衣，脚步有些慌忙的离开了浴池。

        冯豆子慢慢蜷起手指。

        他又想起那间飘满了麝香味的房间里，傅红雪的手指一根一根的从他手心里剥离，走远，无助的感觉像恶魔伸出的冰凉触手，又一次扼住了他的心脏……